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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意 正文 探究之章:加贺恭一郎的独白 · 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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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俩走进附近的咖啡店,这家店以前可没有。

    “关于那件事,我们也很惊讶,想不到野野口老师竟然会是杀人凶手。”接着她以兴奋的语气补充道,“而你加贺老师,竟然还是案件的侦办人,真是太巧了。”

    “拜这巧合所赐,我成了最辛苦的人。”

    听了我的话,她点了点头,好像深表认同。

    我赶紧进入正题,首先问她:野野口修有无特定的交往对象?

    “这个问题可难了。”这是刀根老师的第一反应,“以女人的直觉来说,应该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“不过所谓女人的直觉,只是光凭印象去猜测,偶尔也会有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情形,所以我想把一些基本信息告诉你会更好。野野口老师曾相过很多次亲,这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不,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他相亲很频繁,有些应该是当时的校长介绍的,所以我才想他没有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几年前的事了?”

    “就在野野口老师离开我们学校前不久,应该是五六年前。”

    “在那之前怎样?也是频繁地相亲?”

    “这个啊,我记不太清楚。我问问其他老师好了,当时的那些老师大都还留在学校里。”

    “拜托你了,多谢帮忙。”

    刀根老师拿出电子记事簿,输入待办事项。

    我提出第二个问题:关于野野口修和日高邦彦的关系,她是否知晓一二?

    “对哦,那时你已经离开学校了。”

    “‘那时’指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日高邦彦得到某新人奖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那后来怎样?我连重要的文学大奖都很少注意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,此前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新人奖。不过那时的情况很不寻常,野野口老师特地把刊登获奖作品的杂志带到学校,让大家轮流翻阅。他说得奖者是他的同班同学,兴奋得不得了。”这件事我没有印象,应该是我离职后才发生的。

    “看来那时野野口老师和日高邦彦就有来往?”

    “我不太记得,不过我想那时应该还没有。可能是又过了一段时间,他们俩才再度碰面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过了一段时间,是指两三年以后吗?”

    “应该是吧。”

    这与野野口修自己所说,是在七年前拜访日高邦彦、重新来往的说法不谋而合。

    “对于日高邦彦,野野口老师有何评价?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什么都行,不管是对他的人品还是作品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记得他针对日高本人说过些什么,对于作品倒是经常批评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他不太欣赏日高的作品?他都是怎么说的?”

    “细节我忘了,不过大体都是相同的意思,什么曲解文学的含意、不会描写人性、俗不可耐之类,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这和野野口修本人的说法倒是大相径庭。他还说自己抄写这种作品,将其当成学习的范本!

    “即使瞧不起,他还是读了日高邦彦的书,甚至跑去找他?”

    “嗯,或许评价是出于文人相轻的心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野野口老师也一心想成为作家,看到童年的故友超越自己,难免会觉得心慌。可他又不能若无其事,到底还是读了对方的书,这样他才有资格大加批评,说自己写的要比它有趣得多。”

    这也不无可能。

    “日高邦彦因《死火》获得文学大奖的时候,野野口老师的表现怎样?”

    “我很想说他忌妒得快要发狂,只是看上去好像不是这样。相反,他还到处跟人炫耀呢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本身可以作出各种解释。

    虽然没有查出与野野口修交往的女性是谁,这番谈话依然颇具参考价值,我向刀根老师道谢。

    确认案情的调查工作告一段落后,刀根老师问我对于现在这份工作的感想以及当初转行的心路历程,我拣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敷衍她。这是我最不愿谈的话题之一,她大概也察觉到了,没有苦苦追问。只是,最后她说了一句:“现在,校园暴力事件还是层出不穷。”

    应该是吧,我回答。只要提到校园暴力,我就会变得敏感,因为我总忘不了过去的失败。

    走出咖啡店,我与刀根老师告别。

    第二天,我们找到了一张照片。发现者是牧村,那天我和他再度前往野野口修的房子展开调查。

    不消说,我们的目的是想查出与野野口修有特殊关系的女性是谁。围裙、项链、旅行申请表——现在我们手中有这三样证据,应该会有更关键的物品。

    或许会有那个女人的照片,我们满心期待。既然他连纪念品都郑重地收藏,不可能不随身放着对方的照片。然而我们确实找不到那种东西,就连厚厚的相册里也找不到有关联的人物影像,真是太不寻常了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野野口手边不留女人的照片呢?”我停住翻找,询问牧村的意见。

    “应该是他没有吧?他俩若曾经一起旅行,才会有拍照的机会,否则要拿到对方的照片可没那么简单。”

    “连旅行申请表都保存完好的男人,竟然连一张情人的相片都没有,这可能吗?”

    既然有围裙,就表示那个女子经常到这里来,那时应该就会拍照了吧?野野口修有一台能够自动对焦的相机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应该会有照片,只是不知道藏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是。但他干吗要藏起来?他被捕以前,应该不会想到警方会来搜他的屋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我环顾了一下房子,脑中突然灵光一闪。我想起日前野野口修讲过的一句话:“你们不要再到我的屋里乱翻了,那里还有别人寄放的重要书籍。”

    我站在一整面书墙前,从头开始按照顺序寻找。我猜这里应该有野野口所说的、不愿别人碰触的重要书籍。

    我和牧村分工合作,一本本仔细查看里面是否夹藏着照片、信或便条之类的东西。

    搜索持续了两个小时以上。

    不愧是靠文字吃饭的家伙,他的书可真多,我们周围堆起的书就像比萨塔一样歪斜着。

    会不会是我们想偏了?就算野野口修真的把照片或什么资料藏了起来,也应该不会藏得连自己要找都很困难。照理说,应该是随时可以拿出来,也可以随时收好才对。

    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牧村,他坐到放有文字处理机的书桌前,试着揣摩野野口修的工作情景。

    “工作做到一半,突然想起那个女的,她的照片如果摆在这里就好了。”他所说的位置就在文字处理机旁边,可那里并未放有任何类似相片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不会被别人发觉,又是伸手可及的地方。”牧村配合我的指令开始寻找,终于,他的目光落在厚厚的《广辞苑》上。他后来说,之所以注意到它,是因为“书页之间露出几张书签的纸角。这也不奇怪,因为查字典的时候,偶尔会需要对照好几个地方。我突然想起高中时代,有些朋友读书的时候,会把偶像明星的照片当成书签夹在书里”。

    果真被他猜中了,那本《广辞苑》里总共夹了五张书签,其中一张是年轻女性的照片,好像是在一家休息站拍的,女子身着格子衬衫、白色长裙。

    我们马上对该女子的真实身份展开调查,不过并未花上多少时间,因为日高理惠认识这个人。

    照片中的女子名叫日高初美,是日高邦彦的前妻。

    “初美小姐的娘家姓筱田,我听说她在十二年前和外子结婚。应该是五年前吧,她因交通意外亡故。我没亲眼见过她,我当外子作品的责任编辑时,她已经去世了。我看过家里的相簿,所以认得她。是的,我想这张照片中的女子正是初美小姐。”如今已成未亡人的日高理惠看着我们拿来的照片,说道。

    “可以让我们看一下那本相簿吗?”我问。

    日高理惠抱歉似的摇了摇头。“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。我们结婚的时候,那本相簿,还有初美所有的东西,几乎都被我先生送回了初美娘家。或许寄去加拿大的行李里还能找出一两件这样的东西,不过我实在不确定。反正不久那些行李又会被退回来,到时我再找找好了。”

    可见日高邦彦对新太太还很体贴,应该这样解释吧。被问及这点的日高理惠并不怎么愉快地说道:“或许外子是体贴我,不过,我个人对于他保留初美的东西并不怎么排斥,因为我觉得那很正常。但我很少从外子口中听到初美的事情,怕是因为谈论她会让他感到痛苦。所以我也不太敢提这个话题,这并非出于忌妒,只是觉得没必要。”

    她讲这番话时好像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。对于她的说法,我并未照单全收,总觉得有一半并非出自真心。

    她对我们持有她丈夫前妻的照片相当好奇,询问这是否和案情有关。

    “目前还不清楚,但这张照片是在很奇怪的地方找到的,所以我们就顺便调查一下。”

    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当然无法满足她的好奇心。“你所说的奇怪地方是哪里?”

    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是在野野口修家里。“这个还不方便透露,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她好像运用女性特有的直觉自行推理起来,继而露出惊诧莫名的神情,说:“我想起替外子守灵的那个晚上,野野口先生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问我录像带放在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录像带?”

    “一开始我以为他问的是外子收集的电影,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好像是采访时所拍的带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先生采访时会用到录像机?”

    “嗯,特别是采访动态事物时,他一定会带录像机。”

    “野野口问带子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回答?”

    “我说好像已经送去加拿大了。和工作有关的东西全是外子负责打包的,我不太清楚。”

    “野野口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他说,行李寄回时请通知他。他解释道,有一卷工作要用的带子寄放在外子那里。”

    “他没有说里面拍的是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,”日高理惠试探地看着我说,“或许某人在里面。”

    某人?她是指日高初美吧,不过我并未加以评论,只请她在行李从加拿大寄回时通知我们一声。

    “野野口还和你讲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吗?”说这句话时,我并未抱多大期待,只是随口问一下。

    没想到日高理惠稍微迟疑后回答:“老实说,还有一件事。是更早之前了,野野口先生曾提到初美小姐。”

    我有些惊讶。“他提到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有关初美小姐的意外死亡。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说?”

    日高理惠犹豫片刻,随即好像下定了决心:“野野口先生不认为那是单纯的意外,他是这么说的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引起我的关注,我拜托她再说清楚一点。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更清楚的,他只是这样说。当时我先生刚好离开座位,很难得地只剩我们两个独处,我已不记得他为何会提到这个,只是这句话让我一直忘不了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确实让人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“如果不是意外,那又是什么?当时他说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,我也问了,问他是什么意思。但他好像话一说完就后悔了,要我忘了那句话,也请我不要告诉外子。”

    “结果你怎么做?跟你先生说了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我没说。刚才我也提过,我们总是避免谈初美的事,况且这种问题也不好随便问。”

    日高理惠那天的判断应该没错。

    为策周全,我们拿相片给熟悉日高初美的人确认,譬如经常出入日高家的编辑和邻居,结果大家都说确实是初美。

    问题来了,野野口修为何会有日高初美的照片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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