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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鸟与蝙蝠(天鹅与蝙蝠) 正文 第三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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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和真看着挂在墙上的中日龙队的月历,心想着原来现在是这些选手在场上活跃。虽然他从网络新闻中,不时看到这些选手的名字,但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们的长相,而且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守备位置,更不知道他们的背号。

    以前经常跟着达郎去球场,现场看职棒选手在场上比赛震撼力十足,但随着他因为升学来到东京之后,渐渐失去了对职棒的兴趣。因为东京的无线电视很少转播职棒的正式比赛,只是在网络上了解比赛结果,称不上是职棒球迷,而且他也没有特别支持的球队。

    达郎是如假包换的龙队球迷,听说他最近仍然每年会去名古屋巨蛋球场好几次。正因为和真知道这件事,所以才会透过朋友的关系,张罗到和巨人队的那场开幕战的门票。和真至今仍然记得打电话通知达郎这件事时达郎的反应。他第一次听到年迈的父亲说“真的假的?”这句话。

    达郎一定充满期待地前往东京巨蛋球场,因为是内野看台还不错的座位,他应该很惊讶。

    白石健介就坐在他旁边──

    想到这里,和真忍不住歪着头。白石是怎么张罗到门票的?东京巨蛋球场开幕战的门票并不容易买到,当然,只要动用律师的人脉,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,也可能去网络拍卖竞标。

    但是如果他使用这种方法张罗到门票,不是会留下痕迹吗?警方有没有掌握相关情况?

    不,应该没有。和真想道。白石美令基于她父亲在那天拔牙的事实,认为他不可能去东京巨蛋球场,五代等人无法明确加以反驳。如果他们掌握了白石健介买门票的事实,应该会以此反驳。

    和真拿出手机,把刚才的想法记在记事本上。他打算下次见到白石美令时,和她讨论这件事。

    但是,真的还会和她见面吗?她曾经说,如果想到和案件真相有关的事,而且认为有必要告诉和真的话,就会和他联络,只是她认为有必要时才会联络,内心一定不想和加害人的儿子有任何牵扯。虽然和真觉得上次两个人似乎意气相投,但现在觉得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,忍不住陷入了自我厌恶。

    “仓木先生。”正当他思考这些事时,听到了叫他的声音。抬头一看,柜台的小姐向他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请你去三号室。”柜台小姐指向通往深处的信道。

    和真走去那个房间,发现门向内侧敞开着,一个白发男人面带温和的笑容坐在一张小型办公桌前。

    “你是仓木先生吧?请把门关上,然后请坐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和真回答,然后按照对方的指示,关上门之后,在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我姓天野。”男人递上了名片。名片上写着“天野法律事务所首席律师天野良三”。这张名片和达郎名片簿内的那张名片设计稍有不同,那张名片上并没有“首席”的头衔,可能雇用了年轻律师。

    “你今天要谘询的内容是关于你父亲的遗产继承问题,请问具体是什么情况?”天野看着手边的纸问道。那是刚才柜台小姐交给和真的谘询单,要求他填写谘询内容。

    “我父亲似乎写了遗嘱,我无意中得知了遗嘱的内容。他似乎打算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其他人,而不是由我这个独生子继承,有办法这么做吗?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这样,”天野点了点头说:“如果你的问题是,遗嘱上可不可以写这样的内容,我只能回答说,可以。因为遗嘱上要写什么内容,是当事人的自由。但是如果要问只要写了这样的内容,是不是就会变成这样的结果,那就要视实际情况而定,也有可能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,请问令堂还健在吗?”

    “不,她已经去世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刚才说,你是独生子,也就是你并没有其他兄弟姊妹。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是这样,事情就简单了。只要你同意,你父亲就可以让其他人继承他所有的财产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不同意呢?”

    “那就无法让对方继承你父亲所有的财产,你父亲只能自由支配他一半的财产,你有权利继承剩下的另一半财产。这称为特留分。然后你们可以沟通,只要你愿意,可以放弃一部分财产,如果你不愿意,就可以继承另一半的财产。”

    和真点了点头说:“果然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果然?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其实来这里之前,我做了一点功课,也知道特留分的事,但我父亲似乎不在乎我的意愿,要让别人继承他所有的财产。我听到他在电话中和别人谈这件事,还听到他说,已经向法律事务所确认过了。”

    天野歪着头说:

    “这就奇怪了,应该没有律师会对他说这种话。不好意思,会不会你父亲并没有实际去法律事务所,只是在说自己的想法?”

    “不,他好像真的去了法律事务所,因为我发现一张名片。”和真拿出智慧型手机,俐落地操作起来。荧幕上出现了五代用手机传给他的那张名片的照片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张名片。”和真向天野出示了名片。

    白发律师立刻脸色大变。他可能没想到会看到自己的名片。

    “虽然直接问我父亲,就知道他的想法,但他并不了解我已经知道他留了遗嘱这件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以请你把令尊的名字写在这里吗?”天野拿出原子笔,指着刚才那张纸的空白处说。

    和真写了达郎的名字后,天野对他说了声“请你稍等片刻”,就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和真注视着关上的门,吐了一口气。他因为紧张的关系,腋下流满了汗。

    幸好到目前为止,一切都很顺利。

    和真刚才对律师说的话,是接受五代指点的结果。

    五代说,虽然和真是达郎的儿子,但即使达郎曾经去法律事务所谘询,律师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个儿子达郎当初谘询的内容。

    “但如果只是要确认他去谘询的内容是否关于将遗产赠与他人,就有一个方法。先不要提达郎先生的名字,然后向律师谘询相同的内容,然后再说你父亲也去法律事务所谘询,但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结果,接着再说出你父亲当初就是去那家事务所。律师听了之后,一定会慌忙确认。如果达郎先生只是有律师的名片,并没有去谘询,律师就会告诉你,并没有你父亲来过事务所的纪录。如果曾经去谘询,但完全是针对不同的内容,应该也会告诉你。如果这两种情况都不是,或许就代表有值得特地去名古屋一趟的目的。”

    五代说自己无法轻易采取行动,但显然在怂恿和真,和真知道他绝非出于恶意。那位刑警也开始怀疑,案件另有真相。

    五代传授的方法的确是高招,但唯一担心的是姓天野的律师知道这起案件,而且发现遭到逮捕的仓木达郎之前曾经找他谘询,一旦得知仓木的儿子上门,一定会心生警戒。

    五代说,这种情况应该不太可能发生。如果在诉讼时担任律师,当然会记得委托人的名字,但不太可能记住上门谘询者的名字。和真也有同感,而且看天野的反应,显然猜对了。

    门打开了,天野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我确认到了,令尊的确在前年六月来过,我在调查纪录时想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来谘询的内容是什么?”和真在发问时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。

    天野坐下后,轻轻点了点头说:

    “是同一件事,他来询问如何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继承遗产。但是太奇怪了,我应该向他说明了留给儿子特留分的事,我清楚记得这件事,也留下了相关纪录。不知道是你父亲忘记了,或是产生了误会。如果我的说明让他产生了误会,随时都可以再次向他说明。”

    “我了解了。”和真回答的声音应该兴奋而颤抖,他拼命克制,避免内心的起伏表现在脸上。“我会不经意地向我父亲确认一下,如果有需要,会再和你联络,感谢你今天的说明。”和真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样就行了吗?”

    “对,这样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希望能够帮到你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和真说这句话的声音有点破音。

    走出事务所所在的大楼,他忍不住挥动右拳。如果周围没有人,他很想大叫。果然猜对了,一年数个月前,天野律师曾经向达郎说明了相关情况,既然这样,就不可能再为这个问题请教白石健介,而且达郎说在“敬老节”看了电视,才想到要把遗产给浅羽母女这件事也是说谎。

    该怎么办呢?

    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?既然发现了这么重大的事实,当然不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。

    和真从耸立的高楼之间走向名古屋车站的路上思考着。

    要不要告诉堀部,然后请堀部问达郎?但是达郎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说谎,很可能会像之前问他,为什么计划在和犯案的日子同一天搬家的理由时一样,推托说虽然去了法律事务所,但听不懂天野律师说的内容,或者说忘了律师的建议。

    而且和真也认为堀部靠不住。那位律师并不是坏人,做事也很认真,只是对达郎的供词没有丝毫的怀疑。他早就放弃争辩犯罪事实,只是一个劲地在寻找有助于减刑的材料。

    应该要向五代报告这件事。他预料到和真会去见天野律师,一定很在意他们见面的情况。五代听了见面的结果,一定会大吃一惊。

    和真在想到堀部和五代之前,脑海中还浮现了另一张脸。那就是白石美令。她对白石健介和达郎的相遇产生了怀疑,一旦得知目前的情况,一定会更加怀疑。

    但是,可以和她联络吗?

    之前和真问她,如果有所发现时,是否可以和她联络,她回答说好。和真认为她当时的回答并不是客套话,但目前掌握的情况有这样的价值吗?加害人的儿子通知被害人遗族没问题吗?虽然和真认为这是重大发现,但在有进一步的新发现之前,是否不该贸然行动?

    他在左思右想之际,已经抵达了名古屋车站,和真在售票机前买了新干线的车票,准备前往三河安城车站。他事先确认了时间表,知道“回音号”很快就会进站。

    上次回老家时,整理了信箱内的信件,但之后忘了去邮局申请邮件改投、改寄。前几天他在网络上办理了手续,但必须回老家去收申请生效之前的信件。信箱就在大门旁,他打算拿了信之后就直接掉头站,并不打算进家门。

    他站在站台上看了手表,发现离列车进站还有五分多钟。和真拿出智慧型手机,犹豫之后,点选了白石美令的电话号码。他吐了一口气,按下了拨号键,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,闭上了眼睛。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体温上升,心跳加速。

    耳边传来电话铃声。两次、三次,但对方并没有接起电话。在听到第四次铃声后,和真挂上了电话。现在还是白天,白石美令一定还在上班。这个时间打电话太失礼了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。“回音号”缓缓进站,停了下来。自由座车厢内没什么乘客,他坐在双人椅靠信道的座位上。到三河安城车站只要十多分钟,所以之前回家时,他也是搭“希望号”到了名古屋之后,再搭“回音号”回三河安城站。

    列车出发后不久,手机响起来电铃声。一看是白石美令打来的,和真慌忙站了起来,在按下通话键的同时走向门边。

    “你好,我是仓木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白石,你刚才好像打了电话给我。”

    “对,因为有事想要通知你,你现在方便说话吗?”

    “我没问题,请问发现了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我刚才去了名古屋的法律事务所,因为在我父亲的东西中,发现了那家律师事务所的名片,于是我就觉得,既然在住家附近有认识的法律事务所,就不可能特地去找白石先生请教遗产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结果怎么样?”白石美令的声音带着紧张。

    “我父亲在前年的六月曾经去过,谘询的内容──”

    和真说明了天野告诉他的情况,白石美令陷入了沉默。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,和真还以为讯号断了。

    “仓木先生。”白石美令用沉重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,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“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,但我想先通知你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,我很惊讶,这件事非常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听你这么说,我松了一口气。”

    不一会儿,就传来了即将抵达三河安城站的广播。

    “你在新干线上吗?”

    “对,我要回老家去拿信件。”

    “你再来有什么安排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安排,就只是回东京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……”白石美令说到这里,再度陷入了沉默。

    列车放慢了速度,和真把手机放在耳边,双脚用力,以免身体摇晃。

    “你到东京大约几点?”白石美令问。

    和真吃了一惊。她这个问题不可能没有目的。

    “等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和真立刻在脑袋中盘算起来。只要抓紧时间,下午四点就可以回到三河安城车站。原本他打算搭“回音号”回东京,但也可以回到名古屋车站后搭乘“希望号”。

    列车停了下来,车门打开,和真来到站台上。

    “我想六点半左右应该可以回到东京。”

    “六点半吗?你之后没有其他安排,对吗?”

    “对,我没事。”

    “那要不要七点在哪里见面?我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,也想讨论一下之后的事。”

    白石美令的提议正是和真内心的期待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问题,要去哪里呢?”

    “最好是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,你知道东京车站附近有这种店吗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一家店,但不在东京车站附近,而是在银座。”

    就是之前和南原见面的那家店。和真说了店名,白石美令说,那就约在那里见面。

    挂上电话后,和真的心情很复杂。等一下就可以见到她,让他内心兴奋不已,但又对这种心情产生了罪恶感。父亲即将因为杀人罪遭到审判,自己竟然期待和被害人遗族见面,这已经不只是荒谬绝伦、轻率放肆而已了。

    白石美令只是为了查明真相,才会想和自己见面,内心并不想见到加害人的儿子──和真这么告诉自己。

    和上次一样,他在车站搭计程车前往筱目,和真在车上戴上了口罩,以免遇到周围的邻居,虽然隔壁的吉山态度很亲切,但吉山应该是例外。

    和真请计程车在小路的路口停了下来,只要转个弯就到家了。他在付车资时问司机:“我马上就回来,可以请你在这里等我吗?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我就不要把计费表按掉了。”上了年纪的司机笑着说,他似乎并不担心和真坐霸王车。和真再次体会到,这里就是如此纯朴的地方,不可能出现杀人凶手。

    他下了计程车,快步走了起来,转了弯,确认周围没有人的同时走向老家,东张西望后,走进了大门。

    一看信箱,发现果然有不少信件。他单手把信件拿了出来,塞进了皮包,急急忙忙走出了大门。

    他回到计程车上,请司机去三河安城站。

    “刚才不把表按掉的话应该会比较便宜。”司机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发动了发动机。

    和真从皮包内拿出信件检查了一下,除了广告和水电费的抄表单以外,还有一个大信封。寄件人栏内印着“丰田中央大学医院”几个字,然后用原子笔写了“化疗科富永”几个字。

    虽然收件人的名字是“仓木达郎”,但和真毫不犹豫打开了信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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